《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十一五”规划纲要》（简称《国家“十一五”规划纲要》）是2002年党的十六大提出2020年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目标的第一个五年规划，也是2003年党中央提出科学发展观的第一个五年规划。到目前该规划已经正式实施了四年时间，2010年是全面实现“十一五”规划目标、为“十二五”发展打基础的重要一年。^[2]

    作者根据“目标一致法”，对国家“十一五”规划进展进行后期评估，时间为2005-2009年。主要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编，《中国统计摘要（2009）》；国家统计局编，《2009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2010年2月25日）；温家宝：《政府工作报告》（2010年3月5日）。

    根据对《“十一五”纲要》确定的22个主要定量指标的评估表明，实施总体进展情况是好的，大部分指标达到预期进度要求，其中有11个指标提前实现2010年的规划目标，但仍有4个关键性指标进展相对滞后，到2010年可能难以实现。

 

    一、对“十一五”规划前四年的基本评价

    第一，经济增长目标提前完成。^[3]按2005年价格计算，2009年国内生产总值达到27.55万亿元，超过2010年规划预期目标26.30万亿元，目标完成率为104.6%；2009年人均GDP是2000年的2.25倍，提前实现了人均GDP翻两番的目标。按当年平均汇率计算，我国国内生产总值和人均GDP分别为4.91万亿美元和3680美元。按美国中央情报局（CIA）估计，中国GDP为4.758万亿美元，居美国（14.27万亿美元）、日本（5.049万亿美元）之后，与美国的相对差距由2006年的4.0倍缩小为2009年的3.0倍；2010年中国超过日本，与美国的相对差距又缩小为2.8倍。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美国与中国的相对差距由2006年的4.9倍缩小至2009年的2.9倍，并超过了日本（见表2）。中国的货物进出口额由2005年的1.42万亿美元上升到2008年的2.56万亿美元，超过了“十一五”规划预期目标2.3万亿美元，由于受国际金融危机和外需市场下降的强烈影响，2009年降至2.21万亿美元，其中货物出口额已经超过德国成为世界第一，中国占世界总量比重却在上升，为9.86%。

    中国粮食生产从2005年的4.8亿吨提高到2009年的5.3亿吨（见图1），提前实现了5.0亿吨的2010年预期目标。根据联合国粮农组织的数据，2007年中国谷物产量居世界首位，占世界总量的比重达到22.7%。根据世界银行报告，全球仍有超过9亿人挣扎在饥饿线上，因为金融危机，这一数字又增加到9.63亿人。[4]中国成功地解决了世界1/5人口的吃饭问题。

    中国在过去四年创造了世界最大规模的就业。城镇新增就业累计4603万人，提前实现了4500万人的2010年目标，城镇登记失业率一直保持在4.3%左右，低于规划目标的5%；农民工外出务工人数由2005年的11186万人提高到2009年的14900万人，累计增加3714万人。CPI年平均增长率为2.8%，保持了价格总水平基本稳定。财政赤字基本保持在可控范围内，即使2009年发行了9500亿元国债，占GDP比重2.83%，未超过3%的警戒线。与此相反，欧元区突破了6.3%，美国接近了10%（为9.9%）。[5]特别需要指出的是，中国劳动力占世界总量的比重为1/4，但是公开失业人数（约900万人）仅占世界总量（2.8亿人以上）[6]的3.2%。即使考虑到其它因素，也不会超过世界总量比重的1/20。这是在中国成功地减少了世界最多的绝对贫困人口、解决了十几亿人口吃饭问题之后的又一个“经济奇迹”。

    第二，城乡居民收入水平增长提前实现目标。按不变价格计算，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年平均增长率为10.2%，实现2010年预期目标值的115.5%；按不变价格计算，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年平均增长率为6.66%，实现2010年预期目标值的108.1%。地区之间人均GDP、人均收入和公共服务水平差距出现缩小趋势，城乡人均收入差距扩大的趋势有所遏制，恩格尔系数同时下降并趋同。城市化率已经接近规划预期目标（47%），四年城镇新增人口近6000万人，而农村总人口减少3256万人。根据世界银行最新估计，目前全球城市人口总数首次超过农村人口，[7]其中最重要的是，中国城镇人口的高增长做出了重要的贡献。预计在“十二五”时期，中国城镇人口将超过农村人口，进入以城镇人口为主的现代社会。

    第三，基本公共服务明显加强。国民平均受教育年限预计可以达到规划目标的9.0年；新型农村合作医疗覆盖率提前实现80%以上的规划目标，从2005年的23.5%，到2009年达到了94.0%，此外城镇职工和城镇居民基本医疗参保人员达到4亿人，全国合计有12.3亿人获得基本医疗保险，而在2003年全国约有10亿人得不到基本医疗保险；城镇基本养老保险覆盖人数2009年达到2.345亿人，超过了2010年规划目标值（2.23亿人），此外，国家从2010年起着手解决未参保集体企业退休人员基本养老保险的遗留问题，积极推进农民工参加社会保险，开展新型农村社会养老试点，并扩大至23个县。贫困人口继续减少，按照原贫困线，2005到2007年减少了37.5%，按照新贫困标准（1196元），2009年比2008年减少了10.2%；根据世界银行最新估计，2009年因国际金融危机造成的低经济增长导致全世界5300万人口无法摆脱极度贫困。[8]建立了城乡最低生活保障制度，城乡低保人员得到普遍救助；防灾减灾能力增强，除2008年特大地震自然灾害之外，因灾害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控制在GDP的1.5%左右，其中2009年降至0.75%。安全生产状况明显好转，提前实现“十一五”规划的目标。^[9]亿元GDP事故死亡率由0.700人减少至0.248人，下降了64.6%。全国生产安全事故死亡人数从2005年的12.7万人减少至2009年的8.3万人，减少了34.6%。其中煤炭生产的每百万吨死亡率由2.83人下降至0.892人，下降了68.5%；道路交通万车死亡率由7.6人下降至3.6人，下降了52.6%。

    第四，自主创新能力明显增强。中国在若干重大基础科学领域（材料、生命科学、地球科学、空间科学等）取得显著成果，与世界先进水平差距明显缩小。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知识生产国，根据汤姆森·路透（Thomson Reuters）集团的研究，基于全球1.05万学术期刊发表的论文数，中国的论文数量2006年已经超过了日本、英国、和德国，仅次于美国位列世界第二，与美国的相对差距从1998年的13.25倍缩小至2008年的3.04倍。^[10]中国本国居民发明专利申请量和授权量迅速增长， 2005-2009年期间国内发明专利申请量年平均增长率25.1%，授权量年平均增长率为33.3%，截至2009年底国家知识产权局累计授权国内外发明专利58.66万件，其中国内发明专利授权占43.7%，国外授权占56.3%，其中2009年发明专利申请量中，国内（包括港澳台）占总量的72.8%，国内发明专利授权量首次超过国外授权量，发明专利拥有量国内外差距迅速缩小，国内发明申请专利中职务发明中企业申请比重达到68.7%，成为创新主体；^[11]2009年PCT（专利合作条约）申请数为8000件，已居世界前列。^[12]中国的高新技术产业已居世界前列，成为世界第一高新技术产品出口国。

第五，可持续发展能力进一步增强。2008年森林覆盖率达到20.36%，森林蓄积净增11.23亿立方米，年均净增2.25亿立方米，碳汇能力居世界首位；[13]耕地保有量控制在1.2亿公顷；工业增加值用水量提前1年完成规划所规定的下降30%的目标；固体废物综合利用率达到65%，提前实现60%的规划目标；城镇污水处理率由2005年的48.4%提高到2009年的72.3%；新建燃煤电厂安装烟气脱硫设施火力发电组比例不断提高，^[14]二氧化硫排放量累计减少9.0%，可预期实现10%的规划目标。

 

    二、突出存在的两大问题

    第一，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的目标未能如期实现。2009年服务业增加值占GDP比重为42.6%，预计2010年这一比重可达43.3%，^[15]即可能实现43.1%的目标；2008年服务业就业占总就业比重为33.2%，预计到2010年达到34.8%，^[16]还无法如期实现35.4%的目标。2009年研究与试验发展（R&D）经费支出占国内生产总值比重达到1.62，预计到2010年达到1.75%以上，^[17]仍未达到2%的预期目标。此外，《纲要》中所提出的国家财政性教育经费支出占GDP比重达到4.0%的目标也难以实现，2008年这一比重仅达到3.48%。

    第二，节能减排关键性指标没有实现。一是根据2009年统计公报，全年能源消费总量达到31.0亿吨标准煤，煤炭消费总量达到30.2亿吨，分别比2005年增长了38%和37%，平均年增长率分别为8.4%和8.2%。单位GDP能耗四年累计下降8.2%，预计很难完成规划中下降20%的目标；2006—2008年期间，全国31个省市自治区单位GDP能耗实现进度目标的，即超过3/5的地区只有3个，即北京、天津和湖南，其他省市区均未完成任务。单位GDP电力消耗四年累计仅下降2.9%（见表3）。二是根据第一次全国污染源普查，2007年全国化学需氧量为3029万吨，相当于统计报表的1382万吨的2.2倍，到2010年是无法实现比2005年排放量（1414万吨）减少10%的目标（见表3）。三是中国主要能源、原材料消耗明显增长（见表4），不仅能源生产量居世界首位，而且钢材、水泥、主要有色金属均居世界首位，不久将超过美国成为能源消费的世界第一大国，于此相伴随的是中国已经成为二氧化硫、二氧化碳、有机废水排放的世界第一大国。

 

    从定量评估的角度看，服务业的产业结构和就业结构、R&D支出占GDP比重和节能减排指标都没有如期实现，这充分反映了中国已经持续两个五年计划或规划没有实现经济发展方式的根本转变。可以认为，传统的经济增长方式仍具有路径依赖的习惯作用，甚至还向传统的优先发展重工业的老路回归，例如在五十年代，重工业占工业总产值比重从1952年的37.3%提高到1959年的66.6%，这一比重又从1998年的50.8%提高至2008年的70.8%，甚至还高于计划经济时代的最高水平。这种传统增长方式的代价极高，特别是生态环境的代价，按着绿色GDP账户方法计算，2006年中国自然资产损失占GDP比重为9.3%，明显高于1998年最低点的4.5%，相当于1.97亿元的损失，其中能源耗竭的损失量相当于1.12亿元，二氧化碳和颗粒物排放的损失为5939亿元。

    进入21世纪头十年，中国的二氧化碳排放大幅度增长，从2000年的36亿吨增长到2005年的58.9亿吨，年平均增长率10.35％；到2009年又进一步上升为80.3亿吨，“十一五”期间年平均增长率8.06％；如果将过去近10年的数据来看，年平均增长率高达9.32％，远高于90年代3.97的水平。这表明过去十年中国经济高增长本质上是能源密集高增长、碳排放密集高增长，形象地讲，是典型的“黑猫”发展模式。

    为什么中国经济高增长会带来能源密集高增长和碳排放密集高增长呢？本质上是由工业主导增长，特别是由能源密集、污染排放密集的重化工业主导经济增长。从2000年到2009年，我国工业增加值年平均增长率达到11.1％，工业占GDP比重不断提高。从2000年的40.3％提高到2006年的43.1％，2009年降至40.1％。整个经济增长是由工业主导、工业带动的。它的一个直接的发展成本就是高强度的污染排放。从各地的情况来看，除了北京少数地区之外，几乎全国所有的省级、地级、县级都在实现工业主导战略，例如“工业强省”、“工业强市”、“工业强县”、甚至是“工业强镇”。这是典型的GDP挂帅、投资挂帅的传统增长模式，为此带来巨大的环境生态代价。

    由此可知，在应对国际金融危机时，保增长比较容易做到，但是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是比较难以做到的，因此要从根本上树立科学发展观，放弃长达三十年的GDP挂帅的思路，否则就不能顺利地转变经济发展方式。

 

    四、小结：经济转型是关键

    《“十一五”纲要》实施四年来，中国先后经历了冰雪冰冻灾害、汶川大地震、举办奥运会和残奥会、以及国际金融危机等外部冲击，在党中央和国务院的正确领导下，中国率先在世界上实行扩大内需的方针，逆势而上，一枝独秀，经济、社会全面发展，人民生活不断改善，综合国力再上台阶，国际地位和影响力进一步提升，取得了另世人瞩目的成就。但与此同时，仍有五个关键性指标没有如期实现，因此中国经济转型的根本性任务仍然是如何促进产业结构升级优化，如何坚定不移地实行节能减排，如何积极应对全球气候变化。为此，“十二五”的基本思路或核心词就是“转型”，即经济、社会两个转型。

 

 

 

表 1 “十一五”经济社会发展主要指标进展（2005-2009）

说明：国内生产总值、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城镇居民和支配收入、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均为2005年价格；城镇新增就业人数来自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转移农业劳动力人数来自农业部；其他数据均来自《中国统计摘要（2009）》，《2009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2010年2月25日）

 

表2 中、美、日三国GDP（汇率法）比较（2006-2009）

单位：万亿美元

注：本表为现价，按汇率法计算

数据来源：2006-2008年数据来自World Bank: WDI 2009; 2009年增长率数据根据The Economist, Feb. 20^th-26^th 2010, pp. 89~90.

 

表3 节能减排指标（2000-2010）

	2000	2005	2006	2007	2008	2009	2010*
能源消费（亿吨标准煤）	13.86	22.47	24.63	26.56	29.10	31.00
GDP（万亿元，2005年价格）		18.32	20.45	20.10	25.30	27.55	26.30
单位GDP能耗（吨标准煤/万元）	1.12	1.226	1.204	1.149	1.148	1.125	0.981
电力消费（亿千瓦小时）	13556	25003	28657	32816	34669	36506
单位GDP电耗（亿千瓦小时/万元）		1365	1401	1633	1370	1325
二氧化硫排放量（万吨）	1995.1	2549.4	2588.8	2468.1	2321.3	2320	2294
化学需氧量排放量（万吨）	1445	1414	1428.2	1381.8 （3029）	1320.7		1273

说明：单位GDP能耗系用2005年不变价格计算得到；括号内为《第一次全国污染源普查公告》数据，2010年2月9日；2010年数据系“十一五”规划目标。

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编：《中国统计摘要（2009）》，202页，北京，中国统计出版社；《第一次全国污染源普查公告》（2010年2月9日）

 

 

表4 中国主要能源、原材料消费量（2008-2009）

资料来源：国家统计局：《2009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2010年2月25日。

 

 

 

图1 中国粮食产量（2005-2009）单位：万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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