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50人论坛

电视访谈：中国经济50人论坛专家与书记、省长就西部开发问题进行对话　

（专家访谈·北京）两会期间，中央电视台《中国新闻60分》栏目播出了书记、省长就西部大开发问题与“中国经济50人论坛”学者对话的节目。

　　2000年3月13日的对话节目中，广西壮族自治区党委书记曹伯纯同志与国家信息中心常务副主任刘鹤和中国改革基金会国民经济研究所所长樊纲一起讨论了广西在这次西部开发中如何把握机遇等问题。此次节目已于3月13日《中国新闻60分》中播出，以下是对话记录稿。

《中国新闻60分》主持人（卢琛）：在这次西部开发中，西部的一些省市已开始行动起来了，我们也很关心广西在这次西部开发中如何把握这次机遇，广西目前有什么计划？

广西壮族自治区区委书记曹伯纯：广西是一个少数民族地区也是一个边境的省区，同时又是一个经济后发展地区，它完全具备中国西部省区的特征，但是，广西是华南和西南的结合部，也是西南的出海通道。这次中央决定实施西部大开发的战略，这是中国实行现代化的一个重要步骤，也是实现中东西部沟通互助的一个重要措施。我认为西部大开发不仅仅是对西部有好处，同时对东部和中部地区同样有好处，都是一个加快发展的极好机遇。所以，就我们广西来讲也必须抓住这个极好的机遇。如何加快广西的经济发展，如何参与西部大开发，我们有些设想，正在完善之中。初步想法可以这么说，是坚持三条原则，作好五篇文章，采取五条措施。

　　所谓三条原则，我认为就是我们这次实施西部大开发应该很好地总结过去计划经济和改革开放二十年来的经验教训，要用新的思路，新的办法，来实施西部大开发。这个新的思路、新的办法最重要的就是要遵循市场经济规律，要依靠科技，提高经济质量，在这个方面多下功夫。第二条原则我认为就是要从实际出发，我们广西就是要从自己的实际出发，发挥自己的优势，建设特色经济。第三个原则，我认为，西部大开发不只是政府行为，应该是广大群众参与的一项伟大活动，所以一定要依靠群众，充分的发动群众来参与西部大开发。这是我们订立的三条原则。

　　我们还要作好五篇文章。第一篇，从广西来看就是要做好水的文章。广西水的问题有水旱也有水涝，而且水力发电条件也很好，所以我们要把整个西江流域的防涝工程建设好，要把几大城市的防洪工程建设好，要把海防堤建设好，防止水患，这是一个最基本的问题。第二个问题就是要很好地解决旱的问题，广西各地方的雨量不小，但是，它是岩溶地貌，所以雨下来以后很快就跑了，存不住水，特别是广西中部，桂中地区的干旱面积很大，还有西部地区，大片山区旱得很厉害，所以我们一直采取修水库，打井提水等各种办法来解决抗旱的问题。第三个问题，广西的水利资源非常丰富，可以建十个电站，所以我们要很好地发挥这个优势，建立水电站，加强能源建设。这次在全国人大会议期间，国家计委主任曾培炎同志特别提出，要加快龙潭电站的前期工作，龙潭电站第一期工程装机420万千瓦，是个很大的工程，对于广西的发展，对于西电东送都有好处，这是作好水的文章。第二是作好路的文章。广西是西南出海通道，现在西南的出海通道在中央的支持下、帮助下已经基本形成，我们就是要很好地完善西南出海通道的构架，要打通广西与周边省区的联系，要把广西内部的公路网络建立起来，还有铁路建设和北部湾几大港口，青州港、北海港，把这几个港口要建设好。第三篇是作好生态文章。广西一年四季长绿是不错的，但在大片山区没有土没有水，生态环境非常恶劣。所以现在我们就是要把大片山区实施退耕还林、退耕还草，把大石山区的生态环境建设好，还要沿江河两岸，沿公路铁路两旁把绿色走廊建立起来，我们把它称之为绿色工程，这是我们尽快要抓的一个长期的任务──把生态环境建设好。第四篇文章就是调整产业结构。广西的产业结构首先从生产布局上要进行调整，我们的基本思路就是要很好地发挥自己的优势，变资源优势为现实的生产力，建设自己的特色经济。比如说我们要建立以海洋产业、港口产业、高新技术为主导的桂南经济区，以工业为主导的桂中经济区，以旅游、农业和林业为主导的桂北经济区，以现代农业和乡镇企业为主导的桂东经济区，以种植业养殖业和矿产为主导的桂西经济区。这几个经济区是相互含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但又各具特色，在达到一定规模以后就能够形成广西自己本身的特色经济，这是我们最近要做的一些调整。第二就是一、二、三产业的比例现在还不协调，我们要很好地巩固提高第一产业，调整优化第二产业，大力发展第三产业。在一二三产业内部也应该进行调整，比如说第一产业，我们在保证粮食逐年有所增长的前提下，对种植业实施品种优化，要大力发展养殖业和加工业。从工业来讲就是要很好地改造现有的传统产业，大力发展具有一定科技含量的或者高新科技成分的产业。第三产业里，我们是以旅游为主导，广西的旅游资源非常丰富，要以旅游、以交通运输为主体发展第三产业，与此同时要很好地发展信息产业和金融产业。第五篇文章，就是要作好科技、教育和人才开发使用的文章。全国提出来是科教兴国，我们广西提出来科教兴桂。科教兴桂怎么具体实施，我们认为就是科技要与经济相结合，最重要的是要体现在技术超前和产品超前上，所以我们提出以产品创新为核心，来推进科技与经济相结合的新突破。教育要在抓好普通教育的基础上重点发展职业教育和高等教育，还要很好地发展民族教育。一方面要用好我们广西现有的人才，另一方面，要大量地引进区外的、境外的国外的各类人才，要创造一种条件让各类优秀人才能够脱颖而出，这是我们要作好的五篇文章。

　　此外，在实施西部开发当中我们要采取五个措施：第一个措施就是要很好地加强宣传教育，让广大干部群众充分理解中央实施西部大开发的重大意义，基本思路，指导原则，基本方针，把广大干部群众的思想真正统一到中央的这个精神上来，从而使广大干部群众积极地参与西部大开发的具体工作。第二个措施就是很好地作好规划，现在我们搞西部大开发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是个长期的战略，一定要作好规划，有计划有步骤的进行，再不能象以前搞这个热那个热，搞低水平的重复建设，我们已经吃够了苦头，要很好地吸取这个教训。第三个措施就是要大规模地实施对外开放，我们实施西部大开发要很好地运用中央所给的政策，争取中央多一些投入，来抓一些重点项目，但是，同时也要大规模地实施对区外，对境外，对国外的开放，创造条件，吸引外面的资金、技术和管理经验，来加快我们的发展。第四个措施就是西部大开发从那里抓起，我们认为就是要从当前正在抓的工作抓起，就是要从广大群众能够参与的事情抓起，就是要从投资不太大，效益比较好，见效比较快的事情抓起，比如说，广大群众参与的植树造林，退耕还林，还草，群众性的水利工程等，就是要从这些事情抓起。第五个措施就是要加强领导，要在党委政府的领导下对一些重点工作重点项目，要组织力量，确定专人，专门负责，一抓到底，抓出成效，这样才行。这些就是我们总的一个设想。

主持人：刚才曹书记讲得很多也很全面，尤其我们听说这次的工作重点会放在基础设施建设、环保产业和产业结构调整和发展一些特色经济方面，两位专家对这样的一个发展战略是怎么评价的呢？

国家信息中心常务副主任刘鹤：总的来讲，我们认为刚才曹书记讲的思路非常清楚。过去谈到西部开发，一方面我们认为是个战略，另一方面在经济界有点担忧，就是会不会把西部开发这个战略又偏到某种传统的比如财政补贴，走传统的工业化道路上去，会不会陷入这些陷阱。刚才曹书记说的这些思路是很新的，重视到未来的产业定位，另外考虑到新的市场机制的作用，总的感觉我们认为是非常好的。

中国改革基金会国民经济研究所所长樊纲：曹书记一开始就讲到依靠市场发展的问题，我觉得还是非常重要的。政府做得最多的就是一些基础设施的事情。当然，曹书记从政府的角度说的，政府要做这几件事情，抓好几件大的基础工程。但是现在，我们认为对于地方来讲最重要的，是政策和体制怎么能够真正使市场机制发挥作用。刚才讲到要总结过去五十年和二十年改革开放和以前计划经济的经验教训，我想这几年东部之所以发展得比较快，比如广西边上就是广东，之所以发展得比较快，我想确实是市场机制、大量的民营企业的发展，然后引进外资的这种环境这种机制使大量的企业自己生出增长点来，有时候这个增长点我们事先可能都不知道。从这个角度来讲广西应该说条件还是比较好的，在现在所谓的内陆地区来讲首先有一块沿海，另外市场经济在过去已经有了一定的发展，基础设施又比较好，又有港口，又有铁路，又有公路系统。应该说如何发挥这些基础设施的作用，包括一些新上的基础设施，基础工业，怎么使市场机制能够发挥作用，现在我想是整个西部地区今后发展最关键的问题。不然的话有了路有了桥有了这些东西是废的，如果没有经济活动的话是起不到它应有的作用的。这些东西只是改善了硬件条件，现在怎么更多地从软件的条件上，就象刚才曹书记所讲的在这些方面多下工夫，那么我相信很多增长点会冒出来，生产力自己就会逐步逐步地形成。

刘先生：人代会期间也有机会和各省的领导讨论关于西部开发的问题，很多省的思路确实让人印象很深，我们觉得总的方向是正确的。从全国的情况来讲，我们觉得有几个因素是需要引起进一步重视：第一个因素就是中国要加入WTO，而加入WTO的背景是和全球一体化、市场化、网络化这几个因素交织在一起的。所以，我们在考虑一个地区的产业定位的时候，可能一方面要考虑当地资源的比较优势，更多的可能还需要考虑国际分工，就是在整个世界经济这个范围内我们的优势在哪？在国内可能有优势，那么今后如果全世界经济形成一个整体化的网络的时候，我们这个优势到底在哪？最近我看了一个材料，就是说，现在制造业的5%已经通过电子商务交易了，那么到2005年可能整个电子商务的交易量达到制造业全部产值的98%，那对于消费者来说可能就不是选当地的产品，而需要在全国选，在全世界选，那我们的优势在哪？我觉得这是第一个需要考虑的因素。刚才在区委书记在谈的时候，我感觉到广西区领导已经充分考虑到这个因素。第二个需要重视的因素就是未来的五年十年整个国民经济正在从温饱型向小康型过度，国内的整个需求结构会发生重大的变化，比如在温饱型，可能比较多的是要求产品的数量，那么今后可能需要比较多的是产品的质量，过去需要比较多的是工业品，今后可能是服务业和第三产业的发展，过去是物质产品，今后是精神产品，精神文明的产品也会放在非常重要的地位，这些因素，我觉得都是需要进一步考虑的。

主持人：刚才谈到了在东部开发的时候，我们做出了很好的成绩，那有没有以前东部开发时的一些弯路是我们这回要避免的呢？

樊先生：从过去历史上看，比如说现在我们都知道有一个东北问题，东北现象，这是计划经济条件下大量的国家投入，投入大量的国有企业，然后又是计划经济，结果产生了很多体制上的问题。相反的有些沿海地区实际上国家投入并不大，国家组织东西并不多，政府只是提供了一些基础设施，然后提供了一个比较开放的政策，经济的活力植根在市场经济的基础之上，这个对比，这个经验教训确实是值得我们现在这次西部大开发吸取的。

刘先生：另外一个因素是，我门看到了改革前二十年出现了沿海经济的繁荣，经济发展速度很快，但是我们也看到，在发展的过程中，比如说，以某种程度的环境的破坏或牺牲为代价。广西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地区，广西的资源条件、环境条件在全国甚至全世界都是得天独厚的，我们都知道“桂林山水甲天下”吗，又有一千多公里长的海岸线，旅游资源非常丰富。现在很多人在说，我们给二十年后的中国人留下什么？所以在这次西部开发的时候，党中央国务院特别强调，以环境保护为根本，我觉得这个问题的意义是非常重大的，我们也应该从这个角度吸取一些教训。

樊先生：还有一个经验从发展的角度可以看一看。广西现在还是一个农业大省，如刚才书记所说第一产业的比重还是很大，因此下一步经济的发展还是要着重加工业，包括农产品的深加工业，和其它的加工业的进一步发展，形成新的增长点。所以刚才谈的非常好的一点就是因地制宜这个问题，根据自己的特色来制定发展的战略，不去追风，不是说别人搞我也搞。现在一说搞高新科技，恨不得每个县都要搞高新科技，这是不现实的，都要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什么能干先干起来。但是从大的发展趋势来讲也要看到这一点，今后我们要有更多的人要去做非农产业，更多的经济收入来源要从非农产业来，这是我们经济现代化的根本的大的趋势。那么怎么使各个地区经济的改造更多的向非农产业这个方向发展，包括农产品的加工，包括旅游业，朝着这个方向更多的去发展，将来的经济基础就更适合现代化的趋势，而真正地能够超越现有的经济格局和经济结构。

刘先生：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因为广西比较特殊，地理位置比较好，未来几年吸引外资可能是一个重点。现在我们感觉到，全世界的投资者都在寻找机会，下一个世纪的热点应该是亚太地区，那么，亚太地区应该有一个新产业，新的增长点，广西应该是一个比较好的理想的外商投资的地区，有比较优势。

樊先生：比现在谈论的其他的西部地区应该说都要好一点。

刘先生：这里就涉及到一个问题，就是吸引外资靠什么？

主持人：对，我们也非常关心这一点，就是说广西在这回西部大开发战略中有什么自己的优惠政策，尤其是外资方面。

刘先生：地区协作问题非常重要，刚才我说的，就是把地区协作由政府之间的相互配合更多地转为企业行为，我们相应的体制需要进行很多的调整，我觉得最重要的问题可能是税制。因为，如果这个企业在当地，那么税收就是当地政府的，可是联合起来以后税收究竟是谁的？在发达国家都遇到了这些问题，他们相应地调整税制，使得联合成为现实。在今后的西部开发中要强调省际合作，也要强调相应的体制跟进和体制创新。

樊先生：我想提法应该可以变一变，更明确一点，比如政府在建设基础设施的问题上和建立体制的问题上，是政府之间是协作，剩下的事情企业之间就是市场行为了，而且自然会通过市场行为找到互利的契机。协作这个概念，过去往往都是政府之间的事情，包括企业怎么运行也是政府在作计划、作协调，今后会更多地依靠市场本身的这种联合和互利的行为。

主持人：曹书记，在广西吸引外资方面能不能给我们透露一下现在有没有跟哪些外资企业有一定的合作项目？

曹书记：吸引外资这个问题，是我们广西党委政府去年的工作重点之一，今年也仍然是我们的工作重点，也要把这个事情抓好，改革开放是个重要的经验。刚才我也提到，我们有五个经济区，各具特色，有自己的主导产业。要把各区的主导产业支撑起来，一定要有一些骨干企业，骨干的项目。根据这个情况，我们就提出了一批骨干项目，与此相适应的还要带动它的相关产业，也还有一批项目，这样，我们就建立了一个项目库，而且已经通过网络对外发布了。同时我们还成立了一个由区内外、境内外、国内外专家组成的招商顾问团，这个顾问团并不住在我这，而是在各自的岗位上，他如果给我们引进项目，我们可以给以回报。采取这个办法的工作也已经展开了。

主持人：那能不能现在在这给我们透露一下国内、国外的一些大的项目？
曹书记：大的项目有道路建设，比如我们要建成从南宁到友谊关的高等级公路，将来还要修从南宁经梧州去广州方面的高速公路，桂林经梧州去广州方面的高速公路。还有农业开发，广西农业方面的资源还是很丰富的，作为南亚一带的地区，适宜于南亚一带作物的生长，还有我们搞林－纸工业很有条件，在广西南部种植桉树和相思树，五六年就成材了，就可以砍伐用来造纸浆，现在我们正在跟外商接触研究这个问题。还有一项就是铝－电工业，通过水利发电后，再同我们本地非常丰富的铝土矿相结合，所以建设铝电工业我们也是很有条件的。就是有了电以后直接来加工铝，生产氧化铝，再生产铝，都是很有条件的。

主持人：那象这些项目内资和外资是怎样来介入呢？

曹书记：在吸引外资方面我们没有固定要求，他可以合资，也可以投资或控股，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控股，根据外商的具体情况采取多样的形式。在开发中可能最重要的就是采取市场行为，政府在当中引导、支持、帮助、服务，更多的让企业自己走向市场，在市场当中去寻找机会，发展自己。对于广西来讲就是广西的区域经济问题，首先应该溶于全国经济这个大背景，溶于世界经济，在这个大背景当中研究自己的发展，发展思路，确定自己的发展项目，采取适合市场要求的形式，这样可能效果会更好一些。

主持人：感谢各位今天来到现场接受我们的采访，谢谢。

两位专家、区领导：谢谢。